沐时一夜没睡。
内心苦闷是一方面，主要等他推着电动车走到家，已经凌晨四点，他在沙发上发了会儿呆，天就亮了，再没多久，小糖果就醒了要奶喝。
“叮”，手机提醒，有一笔钱转入他的银行卡。
苏棠发来一条信息：给小糖果找一个靠谱托班吧，每周你也能有一点自己的时间，让妈回去。
小月龄托班，半岁的孩子就可以上。每次去商场，他俩没少被塞广告。
沐时没立刻答复，忙完手里的事，他才回：好。
他带小糖果出门，径tຊ直去了离家最近的商场，儿童区那一层就有两家不错的。
很快，参观了解完一家，各方面都很不错，只是小糖果似乎不太能很快接受新环境，紧紧扒在他身上。
他拿了些资料，决定去另一家看看，刚刚走出来不远，就有人热情地递来宣传单。
“先生你好？是了解小月龄托班吗？去我们家看看吧，就在对面……”
沐时转身，与发传单的女人打了个照面，两个人都僵在了原地。
“向镁？”
“沐时？”
两人异口同声。
向镁率先笑开了：“好久不见，起码十年了吧。”
“你这是？”沐时的目光停留在她头上发光的鹿角上，说实话，他有些惊讶。
“我在优优城堡工作，就那儿，”向镁指了指，她看了一眼紧紧挂在沐时身上的小女孩儿，“要不要过去坐坐？”
向镁，沐时的高中同学，当年的班花。他们高中一直在一个班，向镁又爱黏着他，俩人没少被同学们起哄。
喜欢？应该有一点，但地方上的重点高中一班，竞争激烈，他不敢有丝毫分神。
向镁家庭条件不错，毕业之后，她出国留学，逐渐的，两人就断了联系。
再见面，是他大三末的时候，两人在同学会上见了面，还单独约会了几次，可就在他沉湎于暧昧、有心再续前缘的时候，向镁再次失联。
到了大四，他忙于毕业论文，找工作，就没再多想，他还是后来听同学说的，向镁家境中落，其实没读完大学就回了国，早早就结婚了。
算算时间，婚礼就在她失联后不到半年的时间。
“我离婚了，”向镁笑吟吟地道，“在这里工作，一开始也是为了带女儿。如果你放心，可以把小糖果放过来试试，我给你申请免费试用三天的体验券。”
沐时看向小糖果，旁边三岁的小女孩挽挽就是向镁的女儿，两个孩子坐在一起玩泥巴，很开心的样子。
对比两边的条件，都差不多，而小糖果似乎更适应这边。
“行，我先办……”
“就先办三个月的吧，我给你用一年期的折扣，每个月少500块钱，”向镁接道，“后面再续一样的。”
“谢谢。”沐时由衷说。
“客气什么。”
向镁带他缴完费，对他道：“我们加个微信，有事情我好跟你联系。”
两人加上后，沐时自然而然想到，便说：“我拉个群吧，把小糖果她妈妈拉进来，有事在群里说。”
苏棠也很关心小糖果每天的情况。
向镁神色变了变，掩饰下去，忙道：“好的好的。”
苏棠吃完盒饭，才看到自己被拉进一个“小糖果-优优城堡”的群，里面有沐时，还有一个玲娜贝儿头像，名字叫“大镁”。
大镁：小糖果的妈妈你好！
苏棠准备回一个打招呼的表情包，显得友善一点儿，外面就有人叫她，她只好扔下手机出去。
她觉得这个“大镁”有点儿耳熟。
沐时回到家，就跟王霜把托班的事情说了。
王霜很不能理解：“一只羊是放，两只羊也是放，我这一起带不是挺好吗？”她很快反应过来，“又是苏棠的主意对吧？”
“我的主意。钱已经交了，明天我就送小糖果过去。”
“败家！真没你们这么能败家的！这托班得花多少钱啊！”王霜心疼道。
在王霜心里，能用苦力做到个七七八八，就不值得用钱。
沐时顿了顿，又说：“您还是把小包子给他家里还回去吧，带的好没什么，万一出点儿什么事，您是要负责任的。”
“怎么，用不上我了，赶我走是吧？”王霜愠怒，没好气，“我偏就待这儿！”
在这里有人花钱买菜买零食，不用花她的退休金，多好。用沐时手里的钱，就等于用苏棠争的，她心里爽着呢。
沐时见他妈这样子，就是说不听了。
他当着王霜的面，给舅舅王雷打了个电话。
沐时：“喂，舅舅，干什么呢……打麻将啊？没事没事，我把我们家孩子送托班了，问问小包子要不要去？”
“托班？不是有你妈带着吗，上什么托班？”王雷那边麻将霍得震天响。
沐时把什么早教、开智什么的照宣传册上说了一遍：“孩子有社交，比天天对着老人好。”
“那好呀，要上要上，咱小包子也要在大城市上学，不能输在起跑线上！”王雷说。
“行，我让我妈跟您说。”沐时把手机塞给王霜。
王霜已经明白了沐时的意图，接那手机像接了个烫手山芋，赶紧道：“弟，你别听他的，别人带还能比自己家的人强？……”
“我不管！”王雷耍横，颐指气使，“你不是每月有一千多退休金吗？送小包子去，差多少让我外甥先补上。”
“我欠你的？我全家都欠你的？”王霜的火气腾一下就上来了，挂掉电话，愤愤地，“老娘在这里累死累活，他还打牌？”
这下，不用沐时再多说，王霜也决定把小包子送还回去了。
原本打算沐时送一趟，可沐建军不知从哪里借了辆车子，正四处嘚瑟，说他过来接。
见了沐时，沐建军冷哼一声，得意道：“当初跟你说了千万遍，不要辞职带孩子，跟老子放屁一样，现在知道厉害了吧？”
沐时沉默。他的父亲，得知孩子过的煎熬，第一反应不是帮衬，而是冷嘲热讽。
“也不知道一个月能争多少，还去什么托班，有必要？”沐建军指点江山，“依我看，还不如让你妈带回老家养，小孩子嘛，不就是有吃有玩，哪有你们想的那么复杂？”
“求你了，别说话了行吗？”沐时深知沐建军的固执，已经没有丝毫与他争执的欲望。
“管天管地，还管你老子说话？”沐建军愈发不高兴。
沐时心中烦躁，随意翻着微信，向镁的信息蹦了出来。
向镁发来一条语音：“沐时，今天下午4点有一场亲子活动，如果有时间的话，欢迎过来免费体验。”
一听“免费”，王霜本着有“便宜不占是傻蛋”的原则，来了兴趣。
王霜：“反正钱都花了，该得的咱一样都不能少！还得把小包子带上。”
沐建军：“我倒要去看看，是不是骗钱的。”
沐时想着，好歹给老一辈扫扫盲，便答应去。
苏棠直到傍晚才看到“小糖果-优优城堡”里发的消息。
一条是下午3点的，大镁：@苏棠，小糖果妈妈有空吗？过来免费体验亲子活动呀？
再就是下午5点，大镁连续发了好几张图片。
她点开——
小糖果、小包子，还有一个不认识的大点儿的女孩儿，仨孩子站在一起，孩子们身后是沐时和一个陌生女人，再就是王霜、沐建军。
每个人都笑吟吟的，像在拍全家福。
没有她的全家福。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