作者:沈念早
简介:我起先以为是她家世不显,刚来还比较谨慎。但相处久了却发现,她就是那不争不抢,对谁都笑盈盈的性格。连被每日横着走的章贵嫔频频欺辱,也都只低着头致笑言。记得有一次,南贵人刚好路过,看到了此情形,想帮着赵宝林讨公道,但赵宝林不让,还拼命拉着,反让章贵嫔快跑。把南贵人气炸了,说她真是活该挨人欺。她也鲜少与我这皇后走动,更不见攀附过谁、与谁更要好。这样的性格怀上知元以来的第一个皇嗣,着实让人担心。
用了整整两个月的时间,我终于将嬷嬷的画像画好了。
画像中的嬷嬷,清清楚楚地还原了我记忆中的模样,我画好了那藏着无尽的故事和岁月的眼眸,画好了那饱经风霜却又充满慈爱的脸庞,还原了那宛如秋天的霜雪的银白色发丝,以及曾经无数次为我抚平伤痛、为我烹饪美食的双手。
每一笔,每一划,都述说着我无尽的思念。
我开心极了,命人做了画框,将其工工整整地裱了起来,日日拿着端详。
琢磨来琢磨去,也不知究竟该挂哪儿才好。
而此时,赵宝林的肚子也渐渐变大了起来。
我有时候会忍不住对孕育生命的好奇,借不同的由头去静訫阁中看她,在得她允许时,才敢小心翼翼地将自己的手放在她大大的肚皮上,感受这奇异的小生命。
她腹中孩儿也似有感应,时常会忍不住调皮,踢一踢我笨拙的手。
轻轻地,却又直暖人心,感觉……神奇极了。
赵宝林笑着说也就是皇后娘娘在,这慵懒的小人儿才会活跃起来,平时可不肯跟妾这亲娘这般互动呢。
她说这话时,笑意连连,嘴角的梨涡像是盛满了暖阳,温暖而明媚。
可我还是一不小心地,察觉到她眼底那一抹浅浅的哀伤。
她本是个活泼明艳的女子,才大我一岁,是后宫中最和气最温顺的那一个。
与同样活泼的姜宝林不同,她的和气总带着一丝讨好与小心。
她来宫中的第一天便侍了寝,却并没有恃宠而骄过。
我起先以为是她家世不显,刚来还比较谨慎。
但相处久了却发现,她就是那不争不抢,对谁都笑盈盈的性格。
连被每日横着走的章贵嫔频频欺辱,也都只低着头致笑言。
记得有一次,南贵人刚好路过,看到了此情形,想帮着赵宝林讨公道,但赵宝林不让,还拼命拉着,反让章贵嫔快跑。
把南贵人气炸了,说她真是活该挨人欺。
她也鲜少与我这皇后走动,更不见攀附过谁、与谁更要好。
这样的性格怀上知元以来的第一个皇嗣,着实让人担心。
这也是为何,我着急地将她接来椒房殿保胎的原因。
可我大概不懂。
她虽然不言不语,每次都对我以笑脸相迎,但其实,已经误会我了。
大辽的皇室养育规则与宫外的寻常人家不同,后宫妃嫔所生的皇子公主,除却庶一品的妃位以上,其他妃嫔都是要将亲生皇子公主们交予孺子室抚养的,那里有师傅、奶母同时照料,以便妃嫔们减少生母责任,又更多时间再孕育皇子。
但这些孺子室抚养的子嗣长大后,却基本不会再交还阶位低下的生母。
皇上会视情形,交予其他庶一品妃位及以上的娘娘们代养。
如皇后无子,亦可直接夺之。
我此前如此着急的将她接来,又安排了诸多的人手帮其保胎,一切吃穿住行安贵妃阶赏赐,怕是贴心得令人心惊吧。
她怕是会以为,我这没有子嗣的皇后有些着急,埋着抢夺皇长子的心思呢。
哎,我自己想想都觉得百口莫辩。
都说母以子为贵,可这些低阶位的嫔妃,大多数连见亲生子的机会都没有。
只是赵宝林这性格啊,就只自顾自憋屈,根本不敢向我求证,也真是……太让人哭笑不得了。
我也不知该怎么安慰、怎么解释,且宫中情形复杂,我能帮上多少,连我自己都没什么把握。
我只得叹了口气,静静的坐在她旁边,拿过她的双手,语重心长的画大饼:“你放心,明年,你就是这宫中第一个诞下龙嗣之人,皇上定会念你功勋,提你阶位的。”
“可……可是……”赵宝林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,酝酿许久,还是没能说出我已经猜得七七八八的顾虑来,反倒又抛过来一个傻傻的微笑。
“本宫其实知道你的担心。”看她这样,我又温柔地笑起来,继续故作坚定地安慰她:“你不必怕,本宫虽也喜欢小孩子,却绝无夺她人子嗣的想法。你只需在这里好生养胎,其余的事情,本宫自会为你打理的。”
她听着我的话,眼底那不敢示人的哀伤这才舒缓下来,抿着嘴唇低头许久,才紧紧地握住我的手来。
我下意识的轻轻地拍了拍她的手背,命宫女好生服侍着,便转身出了静訫阁的门。
此时的季节,秋日渐浓,院中已经枯黄落叶飘满地。
椒房殿的宫中没有了桂花树,再也没有满院飘香的味道。
可我也没有了嬷嬷,也许久没尝过桂花小点的味道。
江知栩知我对桂花的情谊,曾有意命人重新栽种,我拒绝了。
吉宁前两年也常逢秋季就依着嬷嬷的手艺做各种桂花点心端过来,可我也吃不下。
这世间总有些记忆、过往,去了便去了,无论再怎么拼命找回,都不可能回得去。
一阵秋风瑟瑟地吹过,身旁的玲珑为我披了件披帛,也同我一道叹了口气,心直口快地对我念叨:“娘娘,您刚刚实不该许赵宝林那样的话,这后宫尔虞我诈,即便您不争这母位,不代表有人不夺,那可是皇长子啊。”
“可也许,皇上提了她阶位,就不必太过担心了。“我转身安慰玲珑,实则也是安慰自己罢了。
“哎,娘娘您啊,就是心太慈了,“玲珑无奈的摇摇头,又直言无讳地分析着:”她赵宝林虽怀了皇长子,可家世背景实在浅薄,怎么可能连升诸多提至妃位?到那时只怕她怨恨无门,若反过来怪您,您岂不是给自己树了敌?”
“……”
玲珑所说其实并非不无道理,可我此时,反倒不担心自己树敌,开始担心起赵宝林未来期盼落空来。
他人或许不知,我直到现在,都还记得小时候误闯永巷时所听到的、那首满是哀怨与悲伤的歌谣,甚tຊ至能清晰记得“高髻沙笼向何处,六龙床上看皇哥……”
宫中夺嫡的残酷,会让好些有心之人,早做准备。
只是没想到,这一天比我预想的要更早一些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