女子话一出口,她的妹妹顿时便住了嘴,她心知庶女出身一直是姐姐的心病,即便她想努力改变,可依旧无济于事。
她的生母乃是当家主母,父亲的续弦正妻,即便她们姐妹感情甚好,母亲也不会同意把姐姐一个庶女记到名下变成嫡女的。
她心知姐姐无论是文采或者是气质都强过自己,若是真的让姐姐成了嫡女,只怕来府中提亲的人定都是冲着姐姐去的,母亲也明白这一点,所以只暗地里提醒她,虽与姐姐一向亲厚,但身份上必不能有丝毫让步。
春兰听了刚才女子的一席话之后,只在心底一阵冷笑,果然,在这个时代,无论是男子或者是女子自己,都是十分在意出身的高低。
她能理解。
她只有些索然无味的放下了手中的簪子往外走,却在刚要跨步出门时听到有人出声道:“慢着!”
她停下了步子,转过头只见那两位女子正定定的看着她。
她们打量了她一番,见她虽穿着素色衣裙,但衣裙布料也极是上等,虽面上带着面纱也不难看出容貌应当不俗,于是那妹妹率先开口质问道:“这位姑娘,你刚才是不是在偷听我们说话?”
春兰目光落在她的脸上,见她目光灼灼,显然就是一副质问的语气,于是只淡声道:“我来此买簪子,你们在里面说话并不避讳,想来也算不上偷听。”
女子听了她这样一番话之后不由的在心中起了几丝怒意,她们乃是户部侍郎之女,京中但凡有些地位的大人家的小姐她们也都认识,却从没有见过眼前的这位姑娘,于是不由的猜想她的身份,不是商户人家出身,就是那个大人府中上不得台面的庶女。
想到此沈兰衣只拦住妹妹弯腰行礼道:“姑娘,请恕舍妹冒昧,刚才我们两人闲谈了几句,未曾注意屋中有人,还请姑娘见谅,莫要把今日听到的说出去,免得招惹麻烦。”
春兰静静的看着她,见她态度虽看似有礼,但出口的话中显然带着一丝威胁之意,想来是怕她把她们议论皇家的事说出去,对她们不利。
她眯了眯眼,随后只道:“刚才我只不过是来买个簪子,至于里面有什么人,又说了什么,我并不知晓。”她说完之后便又看向她身边的女子:“这样可还满意?”
沈兰衣见她竟如此识时务,便颔首示意她离开,却不曾想沈兰黎并不想她就此离开,她不由的看向沈兰衣道:“姐姐,你怎知她会不会言而无信,若是这样轻易就放她离开,必定会留有后患。”
春兰听到这里,只扯唇冷冷的看着她:“那你想怎么办?”
沈兰衣听得沈兰黎的话,只微微蹙眉,心中也觉得有几分道理,毕竟她们如今不知道比女子的身份,她又带着面纱,若是来日遇见,也不定能认出此人来。
沈兰黎见姐姐犹豫,便知晓姐姐是听进去了自己的话,于是不由的出声道:“若是想让我们相信你,那你必须告诉我你的身份。”
春兰只一挑眉,随即开口道:“身份我并不能告诉你,但我可以保证,必不会把你们的话告诉别人,你们尽可放心。”
她的话音一落,沈兰黎的心中更是怀疑,若是心中没鬼,为何不把自己的身份说出来,若是想刻意隐瞒身份,便必是有鬼。
沈兰衣的心中却是在想,难不成她是京中哪位大人的外室不成,虽看不见面容,但单看着浑身的气韵,就不像是上不得台面的大家庶女。
她心中这般想的时候,却忘了自己也不过只是个庶女。
身份春兰是必定不能告诉她们的,想来年宝他们在外面应该等久了,便转身想要出去。
沈兰黎见她还没说自己是谁竟就要出去,只快步拦至她面前道:“你不能走。”
此话一落,外面便有人走了进来,正是听见动静进来的年宝,见春兰的面前拦着一女子,他只微皱眉。
沈兰黎见是一男子进来便是一愣,随即望向与他对视的春兰身上,只开口道:“这是你相公?”
年宝只身子一僵,冷汗立即便流了下来,他只向着春兰行礼道:“夫人。”
沈兰黎听到他这般称呼春兰,只面上露出一些不自然,回过神之后便看向年宝道:“不知你家大人是何人?”
年宝只住口不言,目光落到了她们身上,他平日只跟在许长颐身边,自是没有见过这些京中贵女,可也并不难猜,见她们的穿着,便应该是京中哪位大人府上的千金。
见他们拦在春兰面前,他自是不能直接亮出自己大内总管的身份,毕竟若是身份一亮出来,春兰的身份便很快会被猜出。
他们出宫的事一直秘密进行,若是被人知晓,回宫之后他必会受罚,想到此他只能闭口不言。
春兰见年宝不开口,只嗤笑一声,难得还能看到年宝有那么憋屈的时候。
眼见外面天色已经不早,她也不想再逗留,若是没有及时回宫,以许长颐的阴晴不定,下次就不一定能够出宫,于是她只转头看着沈兰黎冷声道:“让开。”
听到面前的女子竟这般与她说话,一向养尊处优的闺阁小姐沈兰黎只眸色一变,带着些怒意望向她,她长那么大,还没有一个女子敢以这样的语气与她说话。
沈兰衣听此也只皱起了眉,随即对沈兰黎道:“黎儿,让她离开。”
沈兰黎颇为不解的看向沈兰衣道:“姐姐?!”
沈兰衣只轻声在她耳边耳语了一番,只见沈兰黎听了之后脸色一瞬间便舒缓了下来,她颇为挑衅的看了春兰一眼:“见不得人的外室身份,自是说不出口。”
她只闪开身子让路,示意春兰离开。
春兰听了这样一席话,只向前迈了一步,甩手给了她一巴掌。
沈兰黎被这一巴掌打蒙了,回过神来便恼羞成怒的挥手想还回来,却被一双手给紧紧制住。
年宝只一把把她甩开,随即护着春兰向外走去。
沈兰黎被打之后岂能罢休,只迈步追了出来,见春兰正要上马车只开口对守在门外的小厮道:“把她给我拦住!”
听到此话,铺子门外守着的小厮便要上前,年宝只抽出剑横在了面前看着沈兰黎道:“让他们住手。”
沈兰黎那里会受一个下人的威胁,只眸光落在马车边的春兰身上道:“把她给我抓过来。”
小厮只看着持剑的年宝踟蹰不敢上前,正在此时只见一辆马车停在了路上,车上一人挑车帘询问:“发生了何事?”
一旁的人只行礼道:“回王爷,似是那出有人起了争执。”
话一落,许静阑只往远处看去,一眼便看见了拔剑的年宝,他眸光一顿,随即移目到了马车旁边站着的女子身上,虽她带着面纱,但许静阑还是一眼就认了出来,他只冷声道:“传我的令,让那两位姑娘速速离开。”
小厮一愣,虽不明白王爷为何会多管闲事,但还是上前走到沈兰衣两人面前亮出令牌说了一番,二人一听是澜王爷下的令,遂只向着那马车望了一眼,随即便不甘心的带着小厮离开。
春兰见人走了,不免有些意外,遂看向年宝,年宝也自是愣了一瞬,随即看见了刚才与沈兰衣姐妹二人说话的小厮走了过来,此人见了春兰行了一礼道:“王爷说,你们可以走了。”
春兰向着不远处的马车看了一眼,随即翻身上了马车。
晚间许长颐过来时,只面色阴沉的推开了房门。
瞧他这般模样,春兰只放下了手中的书向他看了过来。
四目相对,许长颐的目光在她身上审视了一番,只语带讽刺的道:“还愣在哪里干什么,过来与朕宽衣。”
春兰站起身慢步走了过去,只用手搭在他腰间解开他的腰带放在一边,探手正欲脱下他的外衣,却被她一把抓住了手腕。
春兰抬头望去,只见他眸中带着怒意道:“你当真是好手段,出去一趟便能叫静阑给你解了围,我且问你,若是今日当了皇帝的是静阑你可还会如此冷待与他?”
春兰感觉到手腕上的力气不断加重,只皱眉道:“臣妾压根就没与他说过话,陛下究竟在怀疑什么?”
“在相府中也没有?”
“自始至终都没有。”春兰只冷声道。
许长颐盯视了她半晌,随即才松开了手道:“最好是如此。”
他探手过来捏住了春兰的下巴,随即开口道:“那你知不知晓静阑心仪你,朕的胞弟竟跟朕看上同一个女人,”他眯眼看着她道:“你的手段当真高明。”
她何曾使用过什么手段,春兰只微微一笑,随即开口道:“陛下谬赞。”
这般的笑意在此时显然是带着挑衅的以为,许长颐何尝不知,所以只大手一挥把她环抱住,咬牙切齿:“你当真是好样的……”
疾风骤雨一般……
第二日,许长颐挑帘下了榻,脸上赫然多了一道细长的血印,他阴沉着脸迈步走了出去。
年宝一看见他的脸,只垂下眸跟在了身后。
春兰不知在床榻上躺了多久,才勉力坐起,带着酸软的身子,迈步进了装满热水的浴桶里。
洇热的水汽把她的眸子熏得像是蒙上了一层雾,她只目光放空的看着水面,暗自算着日子。
不过十日便到了平儿的生辰,最近为了让许长颐放下戒心,她已经忍了许久没有去看他,可想着他的生辰要在宫里度过,她心中就甚是复杂。
当初嫁与柳行舟的时候,本以为自己就会这样平淡的与其度日,后来的事,却都是她没曾想到的,如今自然到了这般境地,她既不觉得对不起柳行舟,也不觉得对不起许长颐,换句话来说,她觉得自己对得起所有人,除了平儿。
若是知晓命运喜欢如此跟她开玩笑,她就不应该把平儿带到这世上来。
等他大了些,知晓了自己的处境,定是会记恨她。
生父做了驸马,生母做了娘娘,没有一处可容他生活下去,并且就算在眼前,她也必不能认他,既是这般,不如使计让他出了宫去,柳娘自会管他。
这般想着,她只在睡下紧紧的攥紧了手,等柳娘带着平儿消失在了京城,她便可以没有任何顾忌的离开,有许锦瑟在,柳行舟必不会死。
可是究竟要怎样做,她还得好好想想。
穿上衣衫,她只散着没有完全干的青丝坐在了书案旁,随即提笔开始在桌上练起字来,在这里待了那么多日,只有练字时她的心才能彻底静下来。
每当练字的时候,她便会在心中细细思索怎样才能不被许长颐怀疑安然送平儿出宫。
朝堂上,所有官员在初看到陛下脸上的时候心中都不免一阵哑然。
看那伤的形状,他们便已经猜测出了从何处而来,毕竟如此细微均匀的伤口,好似女子指甲刮出便留有这样的痕迹。
在他们不动声色的一阵打量中,许长颐的脸色越发阴沉。
昨夜他虽过了些,倒也没有料到她会不甚伤了他的脸,平日背部被她抓的一道道抓痕,他只觉得不痛不痒,可如今面对底下这些似有若无的目光,他心中不由的一阵微恼。
这种恼意在看到下面站着的柳行舟的时候突然变得更加强烈,当然,伤口也开始隐隐作痛。
他目光不动声色的落在了许长颐的脸上,尤自与自己对比了一番,自是清楚知晓她喜欢什么样的男子。
之所以对许静阑与她之事如此上心,便是因为他知晓,许静阑与柳行舟的性情十分相似。
这般想着他的目光便落到了许静阑身上,本想着给他赐了婚,他便放了心,可如今看来还是不够,他的手无声的搭在了龙椅上,只想着以后必不能再让她出宫,免得再给他们制造见面的机会。
下首的许静阑也似察觉到了头顶似有若无的目光,不由的垂下了眸子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