天地白茫一片,寒风刺骨,可此刻江宝珠心比外头的寒风还要冷。
她一张俊俏的小脸面上一片苍白,修剪得宜的指甲,在手掌心留下了月牙的痕迹。
“老四媳妇,你也别怪我,你也嫁进来那么久,当初滑了一胎,已经四年了,肚子却还没有动静。”
“你又是个倔的……不肯给老四纳妾,我如今也不说什么了,但是你总得要老四后继有人吧?”
王氏一只手轻轻的握住了江宝珠的手,这番话语重心长,仿佛真的是婆媳俩说贴心话一般。
下头王千音牵着已经五岁的男孩,坐在下头的位置,只是目光有些闪躲。
“母亲这是什么意思?”江宝珠手指关节微微泛白,她垂下头来,显得不太乐意。
她倒是知道自己难有孕,可是被人当众说出来,到底难堪。
“千音这个孩子是个乖巧,说到底也是在你眼皮子底下长大的,知根知底的,你不如把这孩子记在你名下……也算是你与长策的嫡子了。”王氏压低声音小声安抚着江宝珠。
江宝珠嘴唇泛白,她捏紧了手中的暖炉这才露出颇为勉强的笑。
“母亲这话我要好好思索一番,夫君不在,我自然也是做不了决定的……”江宝珠假意推脱。
过继,大多都是宗氏子,好歹血缘相近,可是王千音这个孩子来路不明……即便要过继也轮不到他。
“好好好,你们夫妻俩好好商量,明日再说。”王氏这才拿开了自己的手,江宝珠浑身上下如释重负。
她还年轻,裴郢也还年轻,虽然先前没了一个孩子,可是谁不想养育自己的孩子?
刚开始嫁过来的时候王氏就不喜欢她,可自从没了那个孩子后,王氏便再也没有给过她一个好脸色了。
寒风呼啸,前一秒关好了门,后一秒就听到了里头噼里啪啦的声音。
不猜想也知道那些东西是王氏砸的。
江宝珠忍下了心中的委屈,闷头往回走。
所隔不远,王千音手中的小孩突然脱离了王千音的掌控,猛的向江宝珠狂奔而来。
五岁的小孩力气说大不大说小不小,江宝珠毫无防备,硬生生的被王若若一把扑倒在地上。
“都是你!你凭什么不让我和父亲相认!父亲本就不是真心想要娶你的!”
小孩的声音虽然非常的稚嫩,可是话里泼天的恨意,让江宝珠忍不住打了个寒颤。
她甚至还没从地上起来,立刻就伸手抓住了小孩的手。
“你这话是什么意思?父亲?谁是你的父亲?”江宝珠一颗心仿佛被什么捏了一道。
等到想清王若若话中的逻辑,她浑身都忍不住打颤,任朝暮在旁边叫了多少句姑娘,江宝珠都仿佛没听到似的。
她手上忍不住紧了几分,直到王千音冲过来一把推开江宝珠。
“四表嫂都听清楚何必问那么仔细?我早已经跟四表哥两情相悦……若不是你横插一脚……我们也不必如此了!”
“表嫂以为今日搪塞过去了就可以相安无事了?父子连心相认是迟早的事!”
父子……
好一个父子连心。
江宝珠整个人如置冰窖,浑身上下似乎都僵住了。
不知何时眼前的母子走了。就连是什么时候回主屋的,她竟然也不知道。
“姑娘喝口热水暖暖吧。”朝暮心疼的撇了眼江宝珠奉上一杯热茶。
江宝珠伸手抹了一把眼角的眼泪她声音略带哭腔“派人去请他没有?他为何还不来?”
她嫁给裴郢,当初的确是父亲用了手段的,成婚之前,她也细细的问过裴郢有没有心上人。
裴郢那时只说没有。
她嫁过来了,一直知道裴郢性情冷淡不喜张扬,也就收敛了自己的脾气,与裴郢做一对夫妻,做裴郢眼中的好妻子。
四年前,她落了胎,那时从江南回来的裴郢连一句软话都没说。
这四年以来她心里始终有一口气……拜访名医,吃的药比吃的饭还多,却也没见裴郢多问一句。
她那时只想裴郢性情冷淡可是她也可以热乎一些……原以为迟早会捂热裴郢这颗心。
可是夫妻六载,她从未听到过裴郢一分好言好语。
她原以为会因为自己让裴郢此生无后,可是谁也不知道……裴郢早就在外头与王千音暗度陈仓。
早知道如此,早知道他心里有其他的女子,她自然也不会嫁给裴郢。早知道她也不会…
…如今想来她简直是个笑话!
她倒是想好好的问一场裴郢,当初成婚之时为什么不说了实话?
“已经派人去请,四爷说今日忙碌若有什么只说改日再议。”
又是这个话,在他裴郢的心里,她这个妻子的事情总是排在所有的事情后头。
过了许久,江宝珠眼角一片冰凉,她声音几度哽咽,终究也只是握紧了眼前的被褥。
“派人去告诉他,他今晚倘若不来,我与他就和离。”
一番话反而冷静了,如今说来这六年,是她一厢情愿,是她自以为是,是她……太傻太蠢。
“姑娘!”朝暮眼睫毛微微颤抖,心中也心疼无比,姑娘始终把姑爷放在心尖。
平日里,姑娘一句过分的话都不敢说,和离这两个字,朝暮从来没有想到过会从自家姑娘的耳朵里头听的。
“去。”江宝珠攥紧了拳头。
朝暮只能硬着头皮答应了,眼看关上了门。
外头寒风呼啸,江宝珠浑身冰冷,直至夜深,外头也是一片宁静,裴郢终究是没回来。
江宝珠整个人昏昏沉沉的,想起那对母子,想起面对母子所说的话,她……略微看了一眼外头的天色……天将亮。
她睁开眼睛猛的咳嗽一声。
“四爷回来了吗?”她声音虚弱无比,微微的压着眼眶。
“姑娘!姑娘您终于醒了!四爷已经在从江南回来的路上了……再晚些时候应该就要到了。”
江南?
江宝珠脑袋里头好像一坨浆糊似的。
裴郢怎么会突然去江南了?昨日明明他还在皇宫中当差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