七月中元,风雨如磐。
邬都城北,一驾黑楠木四面雕刻着零散云纹的马车在林间小道上一路狂奔。
“咳咳......”
马车内属于男人压抑沉闷的咳嗽声在风雨中,时不时响起。
赶车之人听到车内连续不断的咳嗽声,那张俊俏的娃娃脸上露出几分急色,“主子快到了,您再坚持一会。”
未等马车中人回应,男子倏然握紧马绳,骏马嘶鸣,前蹄上扬。
要不是他反应过快,前方那长发凌乱披散,看不清面容,犹如鬼魅一般的玩意,早就被主子的骏马一蹄子给踹飞了。
男子眼露厉色,望着距离自家马车越来越近的......嗯,看着像是个活人。
他迅速按向腰间利剑,厉声质问:“你是何人?”
“......”
路中央的那道瘦弱人影并未立即作出回应,她伸手捂着自己灼热的额头,两眼发花,却逼迫自己死死盯着眼前这辆好不容易等来的马车。
武云芷忍着浑身疼痛,咬紧牙关又向马车跟前走了几步。
声音嘶哑,带着几分难受的喘息,“我,我是兽......大夫,我会治病,帮......”
然而她的话还未说完,终是不敌身子的严重亏损,两眼一翻,“噗通”一声,瘫倒在地,看似不省人事。
驾车男子狠狠拧眉,眉心出现不符合年纪的褶皱,“?”
女的?他还以为是个男人。
就在这时,马车内响起一道年轻男子的催促声,“典池,还不快速速驱车?主子的病耽误不得了。”
“哦哦,好!”
典池不再看躺在地面上,被雨水无情灌溉“掩埋”,犹如死狗般不知死活的女人,冷漠调转马头,准备继续策马狂奔。
却在这时,地上原本昏死过去的女人,猛地翻身坐起,一个扭身竟抱住了马头,生生止住马车前行。
瓢泼大雨淋湿了女人身上那件松松垮垮的男人衣袍,武芷半仰着头,眯着肿胀不堪的双眼,视线径直落在车门紧关的马车上。
她再一次听到马车内的咳嗽声,不由张了张唇,粗声道:“我是大夫,师出名医,可以医好你们主子,他的咳症,我有办法,不过眼下......你们需要载我一程。”
她是兽医,医治多种动物的顽疾自是不在话下,至于活人......可以死马当活马,瞎医。
前世自己虽然没有正儿八经医过人,但是看过不少古籍医书,寻常的小病倒是可以医治一二。
不论如何,今夜她武云芷,必须把握住眼前这个可以活命的机会,她可不想倒霉催的再死上一回了。
毕竟魂穿的机会,不见得会有第二次。
典池从怔愣中回过神,见到武云芷的撸马头举动,忽略她后面的话,黑脸怒斥,“放肆,你可知你拦的是谁的马车?”
武云芷抱着马头,死活不撒手。她左手揪住马耳,右手轻抚俊马的侧脸。
自己刚魂穿不久的这具身体,今夜一直持续高烧,这会身子已经开始严重畏寒发冷,再加上之前被人恶意虐待,造成多道未愈合的伤痕。
新旧两疾,遇上雨水,湿漉漉的衣服贴在身上,那酸爽的感觉,可谓雪上加霜。
“阿嚏!”
武云芷狠狠打了个喷嚏,她已顾不得所谓的形象,吸了吸鼻涕,对眼前这位小兄弟的发飙恍若未闻。
她继续朝马车中人出声询问,“不知里面的这位贵人?意下如何?”
“......”
马车内,身披墨色大氅的男子,修长白皙的手指攥着一块墨蓝色云纹锦帕抵在唇部。
他再一次听到武云芷的声音时,略浓的左眉微挑,随后重重咳嗽了几声。
片刻后,男人微松开手中帕子,拇指上不知何时竟沾染了一丝血迹,他头也不抬,语气格外浅淡:“带上。”
与他同坐在马车内的另一位男子闻言,忙向外传话,“典池,带上那个女人,尽快回府!”
“......是!”
典池尽管满脸不情愿,但自家大人的命令,他岂会违背,臭着一张俊脸,翻跃下马车,走在武云芷面前,直接揪住她的后衣领,一脸嫌弃的将她丢在了马背上。
“哼,算你这个臭乞丐走运!”
丝毫不给武云芷调整姿势的机会,一鞭子抽在马屁股上,马车再一次狂奔而去。
武云芷:“?!!”
人挂马背上,不得不低头。
她深吸一口气,龇牙咧嘴的忍着!
这一夜,武云芷那本就“支离破碎”的身子骨,在马背上这么“疯狂”的一路颠簸,终是承受不住“折磨”,又华丽丽的晕死过去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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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间堆积不少木柴破烂杂物的屋子内,一位身穿宽大男袍的瘦弱女子,手端半碗饭,蹲在墙角,与一只胖成球的短尾白毛老鼠大眼瞪小眼。
“所以,这里是邬嵘国,而我现在所待的地方是邬嵘国内邬都城的帝师府?那天将我带回来的男人,便是这帝师府里的男主人,当今太子的老师,涂钦屿了?”
“吱,唧唧。”
【是的,是的。】
“既然是太子的老师,这里不应该是太师府么?为何会是帝师府?”
“吱吱,唧唧。”
【涂钦屿那已经死去的老爹,是当今老皇帝的老师。】
“这样啊。”
武云芷颠了颠左手半碗米饭,右手揪着白毛小老鼠的短尾,无视它可怜兮兮的倒挂模样,陷入了短暂沉思。
她来自现代,幼时便遭生父母遗弃,命好,被偏远小镇上一家开了多年兽医馆的馆长爷爷给捡了回去,至此走上了兽医的道路......
至于她为什么会身死魂穿?那得拜她敬业+倒霉所赐。
为了帮一名老顾客去寻她的爱犬二哈,她跟着那调皮捣蛋的小可怜,一路追进镇上一家炒菜馆,不料前脚刚踏入,后脚那家炒菜馆内发生了爆炸o(╥﹏╥)o
就这般英年早逝,享年二十岁半,到死连男人的嘴都没亲过一次。
不过话说回来,她清楚的记得自己所在国度的历史上,并没有邬嵘国这个国家。
还有她现在这具身体的身份......